老严和我关系非同一般：我俩楼上楼下住着，办公桌背靠背，年岁也相差不大，再加上经常一起出差办案，被单位的同事戏称为“哼哈二将”。

　　去年春节前的一天早上，老严跟我嘀咕他家那盆金边吊兰如何“生不逢时、朝不保夕”，还捎带举出“严家不易养花”的N种理由。没等他絮叨完，我便调侃道：“你不就是再次把嫂子的最爱逼入绝境，怕大过年引发家庭动荡，想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严嫂好侍弄花草，老严心痒，总忍不住帮衬一下，可凡被他“关照”过的植物大多没几天便“重入轮回”。为了“毁尸灭迹”，有的被他剪碎垫到花盆底沤肥，有的被他直接扔掉，偶遇尚存一线生机的顽强生命，他就送我“抢救”。不是吹牛，说起养护花草，我当仁不让是公认的高手。

　　这回的“受害者”我有印象，是上个月老严家的“新宠”——一盆枝繁叶茂的金边吊兰。那天，我俩下班路过他家，见一男子候在门口，那盆吊兰摆在一旁，绿叶青翠欲滴，金边灿烂鲜亮。

　　转天，吊兰被老严摆到办公桌上，可未满一周竟芳踪不见。别的同事没在意，跟他对面坐着又喜好花草的我颇敏感。追问之下，老严说：“别装蒜了，你嫂子啥脾气你不知道？”肯定被严嫂领回了。

　　眼看就要放假，老严把好端端一盆吊兰折腾得行将“香消玉殒”，这才想起搬我这个救兵。

　　晚上到家，还是老办法：我从阳台上垂下一个吊篮，老严悄悄把那盆奄奄一息的吊兰放进篮筐，我提绳收篮，即刻“偷渡”成功。

　　蹲在阳台上，看着蔫头耷脑的吊兰，我真想捶老严几拳：他果然有“旱死仙人掌，淹死水仙根”的能耐！我一边愤愤不平地腹诽，一边熟练地换土移盆。花盆里的土被浇成稀泥，估计根都要沤烂了。

　　土刚刨一半，铲子“吧嗒”一响，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失言：“金子！”眼前被塑料袋包着的可不就是一包金子吗？隔着半透明的袋子和污泥模糊看出是金戒指、金耳环之类，分量估计不轻。

　　“啥！金子？”妻子在里屋问，我赶忙接茬：“还银子呢，别打岔，是老严家的金边吊兰。”

　　好在妻子熟知我和老严的“合作关系”，“哦”了一声没在意。我只顾胡思乱想，这哪是“金边吊兰”啊？分明就是“真金吊兰”！猛然想起我俩手头一起没了结的案子和那天与吊兰一起现身他家门口的男人，我长叹一声：老严啊，难道你要晚节不保？再一想也不对，他把吊兰给我拾掇，也许真不知情……

　　一夜无眠。次日，我早早来到单位，强装镇定，等着先看老严的反应再行定夺。

　　一上午，我不动声色对他盯梢，不时拿话试探，都没发觉异样。临近中午，老严的手机响了，他一边掏手机，一边进了卫生间，我悄悄尾随竖起耳朵。电话里传出严嫂一通咆哮，老严起初还摸不着头脑，接着恍然大悟：“知道啦，不就是上月你二弟托人送的那盆吊兰吗？没事，我没扔！”

　　“二弟才打来电话，专门说起那盆吊兰，我觉得不大对劲。他一直说让咱‘好好养，别辜负了人家的心血’，说了好几遍……”

　　“哎呀！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前一阵他还跟我提过有个朋友的领导犯事，案子在我手里，想找我通融被回绝了……里面肯定有猫腻！”

　　我苦笑着深深吐出一口气，回到办公室还没坐稳，便被老严一把拽起。

　　“哥们儿，直说吧！”老严机关枪似的，“昨天那盆吊兰是不是有问题？”

　　“有啥问题？”我明知故问。

　　“老伙计！”老严的脸霎时黑了，一把抓紧了我的衣领，“这可是犯底线的事……”

　　没等老严说完，我一拐直戳他胸口：“你还知道底线呐！那花盆里藏着一大包金首饰……”

　　老严正色道：“果然如此！别闹了！咱留点力气搬吊兰……”

　　“呸！你还要……”我气急。

　　“我是说咱俩一块儿把‘真金吊兰’上交纪委！”

　　“哼！这也没完，你还得赔偿我的精神损失！”我如释重负。

　　（田晓洁 作者单位：河南省安阳市文峰区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