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26日，甘肃省白银市连环杀人案告破，嫌犯竟是一所学校的小卖部店主，52岁的他隐匿其中28年，直到DNA技术发现他家族成员中带有和他相似的基因而案发。与他曾打过交道的人都说，从他的相貌看，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根本不会把他和20多年前那个在白银、包头连续制造十余起恶性事件的杀人狂魔联系在一起。有人联想起了韩国导演奉俊昊执导的《杀人回忆》，一部根据发生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韩国华城连环杀人案改拍的电影。
金黄的麦田，微风吹过，麦浪一浪高过一浪，一个小男孩蹲伏在麦田里，全神贯注地在捉一只停歇在麦穗上的蚂蚱。远处，四五个孩童在田间追逐打闹，一辆破旧不堪的拖拉机缓缓进入我们的视野，从拖拉机的后座上跳下了一位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随着他走到一处田垦排水管道边俯身探视的目光，我们看到了让人心悸的一幕：一名女尸蜷缩在管道里，全身赤裸、双手反绑、双目圆瞪，蚁虫爬满了她的全身。影片的开头就是用这样富有张力的镜头语言，让观众不寒而栗。谁曾料想，美丽宁静的乡野风光下竟暗藏杀机？
影片出现了“1986年”字样，这位中年男子姓朴，是韩国小镇的一名刑警，他负责破获这起杀人案。在寻找真凶过程中，我们看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韩国警员侦查案件时手段的粗糙、技术的落后和种种不和谐音符。朴警官将目光锁定在一位智障儿身上，将他带回警局，同事对其拳脚相加，逼迫他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期待可以早早结案。
此时，小镇来了一位汉城大学毕业的高级探员苏警官，年轻专业的苏警官对朴警官的审讯方式极其不满，看到朴警官试图伪造证据将智障儿作为真凶定罪时，当众斥责他：没有证据不能定罪。两人发生了激烈冲突。当警员手忙脚乱地在寻找真凶时，凶手再次作案。
影片一再闪回凶手作案背景和手段如出一辙：大雨如注的雨夜、红衣女子、电台响起的忧伤情歌、被害人被杀害后双手被反绑……这些作案手段只能说明杀人凶犯就隐藏在小镇中，就在警员的眼皮底下，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人、挑衅。这期间，警员也抓获了多名嫌疑人，但每次案情峰回路转时，又急转直下。警员的神经已经高度紧绷，当最后一名女中学生在雨夜被害后，苏探员愤怒地将嫌疑人推搡至地道口，用手枪愤怒地射向嫌疑人。戏剧性的是，这次苏探员被朴警官制止了，因为美国传来的DNA鉴定报告证明此人并非嫌疑人。
影片最后，很多年过去，朴警官再次回到小镇，回到那个首次发现被害者的排水管道旁进行回忆。一个路过的小女孩说，就在昨天，有个长相普通的人也在这里俯身探视，并说这里有他的回忆。朴警官激动、惊讶、噙满泪水的眼神在镜头前定格，影片戛然而止。
这就是韩国电影《杀人回忆》，与传统犯罪类型片不同，影片的结局没有惩恶扬善，真凶依然逍遥法外。这个开放式的结局让观众不断热议、猜测，谁是真凶？也让社会再次关注这起真实案件，为何真凶至今还未抓获？执法者是否还在寻找凶犯？据说，2003年，该片在韩国上映后，造成万人空巷，五千万民众走进影院观看了这部电影，并再次引发了对恶性案件追诉时效的争议。
这样的结尾和现实让人感到司法的无力。虽然韩国警员一直在追寻真相、推定杀人嫌犯，但是与他们的努力相比，更多的证据却被掩盖、贻误：嫌犯的脚印任由拖拉机碾过、鉴定科迟迟未到案发现场；清晰说出杀人细节的智障儿被忽视、再次询问时却意外被火车轧死；一再发生凶案的小树林没有巡逻员，任由无辜女子一个个被残忍杀害……由于警员的疏忽和社会的漠视，人们除了惊恐，现状并无任何改善。
影片最后，小女孩的话让人心有余悸，因为我们的确不能也不敢想象，走出影院后，这个残忍的杀人凶犯依然隐藏在你我身边，就像“甘肃白银杀人案”的凶手，褪去沾血的外衣，化身为一名小店店主，隐匿在我们之间，和我们像常人一样交流，而你不知道，他的凶残何时会抬头。他的面孔再普通不过，只需等待时间静静流淌，人们遗忘，他可以永远逍遥法外，而被害者的家庭却因此支离破碎，凶手一日不被抓获，冤屈和悲痛可能将弥漫亲人的余生。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白银杀人案”嫌犯落网后对其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他清晰地说出当初杀害被害人的时间和地点，对其残忍的杀害经过麻木而冷漠。他说，那个时代他不杀人不舒服。让我们再看看电影《杀人回忆》中刻画的背景，上世纪八十年代，韩国正是军政统治时期，严格的宵禁制度，晚上11点后不允许外出的广播一再播出，处处被压抑的人性无处释放，凶手残忍而变态，对死者的身体进行百般凌辱……与找到杀人真凶相比，我们还要拷问，是什么造成了凶手扭曲的心态？
当然，我们也看到影片中出现的曙光，朴警员侦查理念的转变，刑讯逼供获得的口供和证言不能作为证据使用，DNA鉴定技术的发展为破案带来的革命性突破，疑罪从无观念，实体和程序公义渐渐步入正轨，这些都让我们再次充满希望，法治将保障每个公民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
真相如此残忍，为何还要被再度揭开？因为总得有人去做些什么，理想主义者不能让真相消散在风中，被世人遗忘。《杀人回忆》用残酷的影像还原这个真实案例，告诉世人：真凶还在法外，犯罪从未遏止，追诉永不停止。（晴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