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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梓情怀:童年 外公 母亲河
2018-01-03 14:27:00  来源:检察日报

   我们这儿的风俗,外公叫外爷爷,外婆称外奶奶,记得外婆是裹着小脚的,外公可能因为从小得过小儿麻痹症,两条腿因此比常人短些,走起路来左右摇晃。因为他为人心眼好,大家都很尊重他。

  外公姓徐,叫瑞生。徐姓是庄上的望族,他刚生下不久,他的父亲因为给东家搬东西累吐血而死,从此外太祖母和还在襁褓中的外公开始相依为命的生活。民国初年,外太祖母带外公回到徐州,北关的坝子街有祖上留下的两间门面房,外公学徒做鞋,外太祖母给人家做针线活,省吃俭用,后来自家开了鞋铺。解放后,外公被安排到一家国营鞋厂当工人,凭他的手艺和为人,很快成为厂里有威望的师傅。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始,我们姐弟几个相继出生。我家与外公家在同一条河北岸,就是小屯河,小屯河下游连着不牢河,上游通大运河,还有一条小叉河是从青山泉山上下来的,一年四季河水长流不息,到了夏天青山泉的山上洪水流下来,河水便涨到与岸平齐,那时农村的孩子都能在水里游上几里路。这条河上连接南北交通的桥是1958年建的,因此叫跃进桥,从桥上往下跳,是夏天伙伴们一项比胆量的事儿,胆小的腿先着水,胆大的干脆捂着鼻子往下栽,一个猛子下去,气大的能钻出几十米以外,波浪翻卷。后来读毛主席的《沁园春·长沙》时,才体会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情趣。等水上来,农村的壮劳力们便张网以待了,平时水少时见不着鱼,而一发洪水到处是鱼,真不明白这鱼从哪来的,问老年人,他们说鱼能行雾,跟雾来的。

  到了冬季,河水下降,清澈见底,上面厚厚的一层冰,便又成了我们的娱乐场,滑冰、打陀螺、推铁环、砸凌眼,这时的河水也有一人多深,但是这条河从来没有吞过一条生命。上初中的时候我曾在一篇作文中写道:“我们是喝小屯河的水长大的,小屯河的水灌溉着我们的农田,使我们的庄稼丰收。小屯河是我们的母亲河啊。”的确,小屯河是我童年的记忆,她给我的童年增添了无穷的乐趣,我为能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而感到幸福。

  小时候能玩的东西很少,大家盼雪、盼冰、盼洪水,我们家姐弟最盼的还是周末,那是外公回家的日子,一到星期六,放了学的或未上学的我们便早早等在村口了。外公上班的地方在贾汪窑,坐火车到一个叫青山泉的车站下车,再步行八里路,才能到我家,从我家再到他自己的家。因为腿脚不好,别人一个小时的路程,他要走两个多小时,隆冬炎夏他都是一边走一边擦汗,当他一摇一摆的身影出现在我们视线里时,我们似乎闻到了香喷喷的猪肉小煎包的味道。接下来我们姐弟几个这个帮他提包,那个帮他拿外衣、擦汗,拥着架着他老人家进了我家的大院,这时如果妈妈在家会先给外公端水、拧毛巾,一家人收拾清停后外公要打开他的那个双系带子的帆布包,像是变戏法似的从中一样样拿出我们最爱吃的东西了。先是“四大件”,即麻花、油条、烧饼、煎包,然后还有小金橘、糖炒栗子和月牙糖果、小孩酥糖,尽管样不少,并不能每个人都吃许多,只能打个牙祭。大姐总是让我们年龄小的吃多一点,从她的那份中再分给我们少半根油条或半块小孩酥等。二姐当时不吃,藏起来自己慢慢吃。小妹则喜欢拿麻花油条换我手里的橘子和糖果吃。这就很满足了,邻家的孩子,听我们说一次能咽半天口水。

  吃完后姐弟几个从不再要第二次,也从未见爸爸妈妈吃过这些东西。我们都知道,那个帆布包内还有一份相同的吃食,是为外太祖母留的,外公是个孝子,他从来都是自己从家中带粗粮上班,将计划细粮省下来给外太祖母吃。在我的记忆中,外太祖母的床头有个盛散装雪花膏的大瓶子,里面尽是好吃的东西,如条酥、蜜三刀、金钱饼、羊角蜜什么的,但我却从未见她自己吃过,我们几个一去,外太祖母便拄着拐杖将我们几个领进堂屋东间,然后从床里头抱出那个大瓶子,拧开盖,掏一把出来装在我们的小口袋里;那时我的口袋什么都装,铁圈、沙包、小儿书,口袋经常磨漏,有时外太祖母装在我裤子兜内的果子全从裤脚掉出来了。

  外太祖母脾气不好,好用拐杖打小舅的头,小舅在家是老七,从小调皮,他的头被外太祖母的拐杖敲了无数次,外太祖母却从未打过我们姐弟。我印象最深的是外公坐在院子的洋槐树下,一边用大黑碗喝着白开水,一边擦汗,脸上总是露着慈祥的笑,看着我们吃着他分的果实,那幸福的样子真像个坐在那儿的弥勒佛——方面大耳,慈眉善目,笑口常开。 (孙晋 作者单位:江苏省徐州市人民检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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