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准自哪天,我开始频繁登录网站,收看故乡的天气预报。欣喜时并非风和日丽,而是细雨绵绵、大雨滂沱和雪花纷飞。
起因是村前的小河,多年裸露河床生长出干涩的面容,水体清澈、浪花溅跃、鱼儿互戏、草儿相拥成为曾经的记忆。
起因是女儿,那次对小河过去的偶然讲述,让她诞生了一个梦想,亲睹亲历小河景致的从前再现。
起因是片片饥渴难耐的土地,是棵棵面黄肌瘦的庄稼,是等雨播种的父老乡亲,是不停喊渴的今日故乡。
起因归根,是故乡之水。
四十二载阅历,见证故乡之水的诸多嬗变。除了那条点缀童年的小河,还有村中央那口沧桑的老井,曾经在朝霞满天和夕阳西下的时候,一声不响地辨识担水人的脚步,记忆担水人的声音,最终融入井台前那条情深谊长的小径,成为一道多人共绘的风景。老井没有辘轳,于是扁担代替了井绳,直接感受井下的温度,拉近了井水与人的距离,最亲密时索性连扁担也省了,担水人只是略微折腰,轻舒手臂,甘甜的井水即可入桶进户,滋润一家人的生活和一村人的日子。
不知何时,那口老井的繁华开始消散。井水与人和村越来越远,最终在朝霞满天和夕阳西下时,入眼只剩杂草的荒芜和小径的隐没。没有水的井就像没有人的村庄,位置的显赫让它在垂暮之年显得愈加孤寂和悲伤。
没人体会那老井的心情,家家户户开凿洋井的喜悦,用水泵取水的喜悦,安装自来水的喜悦,让老井退出了视线,退出了生活,退出了回忆。当哗哗的水声如歌响起,当故乡之水和着歌声流向春日的田野,流向夏日的庄稼,流向冬日的大棚,流向生产的工厂,过多的浪费透支着她们的宝贵生命,在因歌声疲倦的沉寂中,已然拉开命运的序幕,她们的明天或许就是老井的今天。
村前的小河,多年前就成了一个名不符实的词汇。村东地边那眼大井,一年前踏上了那口老井的同途……
那天,在离村子很远的一座高山顶上发现一眼山泉,咕咕冒着清冽的泉水,曲折蛇行流出七八百米。因为与小河那样似曾相识,兴奋地带女儿去体验邂逅,尽管没能完全圆梦,但奇丽的景致还是让女儿手舞足蹈。
离别之际,女儿突然问,为什么这里会有小溪呢?
环顾四周,杂草丛生,荆林密布,树木阴翳,有鸟鸣的声音,有松啸的声音,有水流的声音,原来一切都是自然天籁。
却不敢想这泉水能淌多久,这小溪能流多远,未来某一天,当杂乱的步履印满山川,这山顶,这山泉,这山溪,恐怕也将成为一个记忆,一如村前小河和村中老井相似的记忆。
或许明天,会有村人与我关注天气,以对自然敬畏和奢求,延续自己和子孙后代与水的缘分。
(陆宝华 作者单位:辽宁省凌源市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