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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常作丰年望
2018-03-28 11:08:00  来源:中国纪检监察报

   下雨,天作画,气象万千,大自然的水墨。

  不喜欢春雨,春雨虽有“润物细无声”的美声,却像杨柳细腰的女人,依依缱绻,绸缪迟疑,柔弱而纤细,没有风骨。秋雨是含泪的怨妇,晚秋时分,草木摇落,凄清寒凉,淅淅沥沥抛洒不尽,促人伤怀,“秋风秋雨愁煞人”!喜欢夏雨,夏雨充满阳刚,一如爽快豪气的汉子,大刀阔斧,说干就干,一阵电闪雷鸣,大雨就滂沱了。“倾盆”“瓢泼”“如注”,形容夏雨的点睛之笔。

  但在江南,入夏之初的雨称梅雨,梅雨比春雨有气势,却也唰唰唰,总下不完似的。“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半夜,闲敲棋子落灯花。”(《约客》)一位叫赵师秀的南宋人,在草青水绿的村舍约人对弈,却因这梅雨至半夜仍不歇气,约的客人等不来,惟有闲敲棋子,聊看灯花解闷了。棋未下成,梅雨之过,却也成就了这首极具闲静之美的诗,一幅清新爽目的雨景画。

  夏天真正被称作“雨”的是盛夏三伏天的暴雨。比赵师秀早一百年的大诗人苏轼,西湖六月天,游湖赏景,舍舟登岸,入望湖楼小酌。忽见远山堆起黑云,霎时漫天泼墨,须臾黑云压城,风飚满楼。好个快哉风啊!诗人举杯畅饮,眨眼间大雨落下,但见:“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这才是夏天的雨!读诗如同赏画,一幅生动传神的夏雨水墨,历历如在眼前。

  我曾见过一次极有声势的夏雨。雨前,风起云涌,饱含水汽的大风在树梢、屋顶狂奔,麻雀惊惶地缩在屋檐下,一只叫不出名的黑鸟却拍着翅膀,快活地嘎嘎大叫,随风飞舞。天上,云越积越厚,黑压压的,电走龙蛇,雷声隐隐,天公怒而不发,更令人畏惧。在那厚厚的、略有几分神秘的云层之上,真像有无数人来来回回地忙活。当年诗人李白大约即曾作是想,他神游天宇,但见:“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梦游天姥吟留别》)突然,一条巨型闪电把天空划开一道雪亮的口子,随即一声霹雳,震耳欲聋,那是天崩地裂的响声!顿时千万条水龙直泻而下,哗哗哗,平地白雨,天上人间,一幅无比壮阔的水墨画。

  在农村,那年晴热不已,空气干燥峻烈,划根火柴就能点着。田地龟裂了,庄稼渴死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日头下,几乎见不到人,都躲在屋里,没有电扇和空调,摇着芭蕉扇,有气无力。午后,天边忽然起云了,乌黑,大团大团的,挟着风,滚滚而来。天变得灰暗,头顶像吸足了水的厚棉絮,沉沉欲坠。终于,铜钱大的雨点子下来了,砸在土地上,溅起轻尘,发出好闻的土腥味。下暴雨,乡人谓之“跑暴”。“跑暴喽!”“老天下雨啦!”人像活转了过来,野地里到处是人,快活地叫着,跳着,闭上眼,任雨水猛浇,天浴。“非惟消旱暑,且喜救生民。又作丰年望,田夫笑向人。”(唐·王驾《夏雨》)一幅极其生动的喜雨水墨画!

  雨是庄稼的救星,人基本上靠天吃饭。下雨是久旱后的狂欢,普天同庆的盛典。天与人本为一体,天人相济,天作水墨,关系人间利害祸福,三伏天的雨常是百姓祈盼的“及时雨”。(苗连贵)

  编辑:季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