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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徐来
2018-03-28 09:50:00  来源:中国纪检监察报

   东坡文中我最爱读《前赤壁赋》。从此文虚拟的主客问答中,可理解他寓居黄州时内心的苦闷,从而看到他比较超脱、达观的人生境界。

  他在文中运用人们最常见的水与月的变与不变,有穷与无尽的辩证统一关系来阐明人生哲理,诗的语言与深刻的智慧结合得如此高明,美妙,简直是一个奇迹。“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都乃小民百姓,绝非英雄伟人;“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乃寻常生活,绝非惊世豪情;“寄蜉游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彼此都如此短促、渺小,其实那些所谓英雄伟人的惊世豪情,“固一世之雄,而今安在哉”。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不管怎样的人都在哀叹自己生命的短促,羡慕浩浩长江可以终古无穷,幻想着“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东坡在失意中当然矛盾很久。大概他已深刻体会到,如果总陷在个人荣辱得失的考虑中,将走不出这条死胡同。于是回归自然世界,想到面前的长江,山间的明月。江水日夜奔流,一刻也不停息;明月不断在由圆变缺,由缺变圆;但从不变的一面来看,长江虽奔流不息,却永远存在,过去已不知存在多久,今后还将继续存在下去;明月也一样,圆缺不止,但今后仍将有“日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的景象不断出现。

  那么随着水与月的长存无穷,每一个曾经伴着长江与明月存在过的生命也一样会长在,我们的生命与长江和明月一样都将永在,都属无穷,为什么还要去羡慕别的什么。江上清风与山间明月,都是世上最可宝贵的东西,却人人都可以享受到,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自然的赐予,难道有必要去关心别的得失?这不都是我们最赏识最需求的吗?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客主双方,其实首先是东坡自己,在超越世俗得失之后,找到了一条面对烦恼人生的达观道路。可为则为,否则随遇而安,待其可为,不失志。苏东坡在贬官黄州时期突出地表现出来的这种心态,也可以说是他一辈子生存状态的表现。

  直道而行,积极欲有所为,横逆来时不得不外圆内方一些,以坚持其初衷。我想,他的积极入世态度接近于先秦儒家,但这种积极的人生态度,主要为环境、遭遇所决定,表现为在坎坷的人生道路上有时积极进取,有时默然消隐。当然,东坡思想深处也有来自儒家、佛老思想的影响。

  文中“逝者如斯”,即出于《论语·子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孔子这句话一般理解为社会变化很快,人们应最大限度地爱惜时光,跟上时代,因为时光正像流水一样日夜不停迅速流走。孔子意在提醒人们要有紧迫感,不让宝贵的时间飞快地白白流失。

  东坡这里引用他的话,可能也含有一点孔子此意,但我想主要不在这里,乃在表明江水虽然飞快地流走了,而这条大江却仍永在,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虽去,后浪又来,巨浪长在,长江的生命与力量永远不会成为过去。孔子原来可能也带点感伤,如:“吾生之须臾”,不足为怪,而在东坡的这两句中:“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却阐明了一个开朗、乐观、充满信心的人生真理,应该说比孔子原话揭示出一块更广阔的天地,蕴含更深的意味。

  人们历久弥新地爱读他这篇文章,除了自然清新,似诗如画,飘逸豪迈,如行云流水的艺术力量,无疑也在于他非常生动地揭示了这种超旷达观的人生境界。(连允东)

 

 

  

  编辑:季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