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匠是我老家的名人,一辈子走村串乡,踩百家门,吃百家饭,有过很多罗曼史,可就是没有正儿八经娶妻生子。早些年,朋友李顺劝他说:“你光顾眼前快活,将来谁给你养老送终?”张铁匠满不在乎地说:“不怕,我有仨徒弟呢,师徒如父子,跟亲生的一样!”
转眼间,张铁匠七十有三了,一场大病袭来,铁塔一样的身子轰然倒下,从此卧床不起。徒弟们闻讯后,从四面八方赶来医院,嘘寒问暖,端水喂饭。病友们都羡慕说“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让张铁匠挣足颜面。
三个徒弟都已自立门户,在外养家糊口,回来一趟并不容易,时间一长,就为伺候师傅的事起了争执。这天,他们聚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大徒弟说:“我路最远,回来一趟得倒两次车,走几十里山路,今后有劳两位师弟勤往医院跑着点。”二徒弟说:“我那边活儿特多,顾客跟催命一样排着队等,实在拔不开腿。”三徒弟说:“我出师晚,现在正是攒人气的时候,哪能天天耗在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渐渐高起来,引得护士前来干预。此后,师兄弟三人再没同时来过医院,有时这个走了,那个却不能及时赶到。张铁匠爱面子,嘴上替徒弟们遮掩着,心却凉了。常言道“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师徒?
这天,李顺前来探望,一边安慰老友,一边又忍不住说:“亏你还是老江湖,怎么轻易把本领全教给徒弟呢,现在拿不住了吧?”张铁匠沉着脸没接话,突然又诡秘一笑说:“不瞒你说,我还真留了一手,要看看他们谁真心孝敬我,我走之前就把独门绝技传给他。”李顺又惊又喜,连夸张铁匠想得周全。
李顺回家跟老伴提起这件事,他老伴可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事情很快传开了。几天后,三个徒弟齐聚医院,争相献殷勤,最后达成协议:轮流值日,每家伺候师傅一星期。
熬了三个月,张铁匠快不行了,三个徒弟围在病床前,眼巴巴地等着。张铁匠睁开眼,气若游丝地说:“你们都是我的好徒弟,今天我把独门绝技传授给你们,好生记住———铁烧红了的时候,可千万别用手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