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只蝴蝶的飞翔,展开的羽翅艳丽如屏风画,上下翻飞,左右回旋。这只鸟的名字叫红翅旋壁雀。不过,网上数十万张精彩绝伦的红翅旋壁雀照片,很多都是在北京十渡的同一个地方拍摄的。
悬崖之下,抱枕一样的鹅卵石上,几条面包虫吸引着几只稀罕的红翅旋壁雀前来用餐。这种美丽的鸟儿可能已经不会自己觅食了,它们每天已经适应了鸟类摄影师们放上的食物。当一只红翅旋壁雀从悬崖上飘飞而下,落在鹅卵石上,十几只镜头对着一只小鸟,不停地“咔嚓”“咔嚓”……
我看着这一切,有一种莫名的悲哀感。
“观鸟是你一生中走入大自然的门票。”这是一句西方谚语,很直接地说明了观鸟与融入自然的关系。我喜欢观鸟,却是在喜欢融入大自然之后。曾经,一个人的徒步穿越如果带上相机和长焦镜头,还不如多带一瓶水,多带一块压缩饼干。在左腿的伤痛总是不愈之后,选择了观鸟。
观鸟是会让人着迷和上瘾的,尤其是领我进门的观鸟大伽,他们会每年飞往世界各地去看鸟。去年,云南大围山发现一种几乎以为灭绝的鸟种,观鸟爱好者们就会疾飞而去。看过《观鸟大年》那部电影的,大概能明白他们的心情。而我连半个爱好者都算不上。我只会随便选择一片树林或草泽,有时候等不来一只鸟,有时候只能看到一只松鼠忙来忙去,偶尔它还会扔下一只松果砸在脑袋上。
既然观鸟,顺便也就拍鸟。
在山谷之上,俯瞰山谷中的池塘和丛林,身上披挂着腈纶制作的树叶伪装,手里的长焦镜头上也裹着迷彩帆布。静静地守候,不发出一点声响。很多的电影画面中,这是狙击手的形象,而今,这是打鸟者的标配。“打鸟”其实是拍鸟,拍飞翔的鸟,停栖在枝头的鸟儿。因为颇似狙击手的射击,所以称为“打鸟”。不过对我这样的业余选手来说,打鸟有点奢望。
不喜欢看喜鹊和麻雀,这两种鸟太常见了。如果进山只看见这两种鸟,不仅没有成就感,反而有一种沮丧,觉得丢人。如果再有两只乌鸦冲你嚷嚷两声,你就更觉得倒霉透顶。大概观鸟者总是不由自主地喜新厌旧。当然,鸟的种类越多,观鸟者越是欣喜。在这样一个人类疯狂繁殖的世界,鸟类的空间以及野生动物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少了。比如棕头鸦鹊这种顺着灌木丛迁徙的小鸟,对于巨大的城市,一定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
北京军庄梨园,那天看几只松鸭——其实松鸭不是我们经常所见的鸭子,松鸭成鸟的体长最多也就320毫米。它蓝色的翅膀展开来美丽绝伦,我躲在树后静静地看它们翱翔,直到它们偶尔停栖下来才拍了几张。不过收拢翅膀的松鸭却不好看,脸上长着一张普鲁士士兵的大胡子,让我失声一笑,不自禁朝它们嘀咕了一声:切!
这时候看见脚边一群麻雀,优哉游哉地在草丛中觅食。我突然发现这群麻雀中有两种不同的羽色。一种是成鸟,一种是雏鸟。雏鸟跟着成鸟溜达,总是张着嘴让成鸟喂食。很多水鸟也有这种习惯,雏鸟装模作样觅食,看见爹妈吃到了就飞快赶过去张着嘴等着喂。那种撒娇的萌态,让你心中总是一软。
有的鸟喜欢叽叽喳喳的,所以人们常用“鸟嘴”这一词来形容喜欢乱说乱讲,谈论是非的人,这个比喻十分惟妙惟肖。
我的办公室窗外经常飞来的白头鹎,停在银杏树枝上,它的鸣叫清亮而婉转,是鸟类中的歌者,这样的“鸟嘴”多听几次也无妨。画眉、乌鸫、秀眼、百灵鸟的叫声也是好听的,所以经常成了笼中鸟。好看,好听,这些都逃不过人类的贪婪之心。
“我宁愿独自坐在一只南瓜上,也不愿拥挤地坐在天鹅绒座垫上。”我们都熟悉梭罗的《瓦尔登湖》中的这句话,因为我们每一个真喜欢和假喜欢自然的人大概都有一本。不过,因为推介的问题,我们可能不熟悉另一个与梭罗齐名的大师、“自然文学之父”约翰·巴勒斯,他的一系列著作是观鸟者的“圣经”。每一次远足,我经常会带上一本约翰·巴勒斯。我会经常想起他说的那句话:“我的书不是把读者引向我本人,而是把他们送往自然。”
观鸟者的故事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不过这本书一定不是关于自己的,是关于那些自然的精灵——鸟类的故事。如果城市犹如梭罗说的“是一个几百万人孤独生活的地方”,那么,在你守卫而不打扰的自然世界,你可以对着云说话,对着草说话,聆听他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