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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父亲那三记巴掌
2016-12-12 16:23:00  来源:  作者:葛东升

  “吱呀”一声,梦中的门开了,那是多年前一个飘雪的夜晚。 

  父亲昂着头走进屋,自言自语,又象是对我们说:“技术问题解决了,工人复工了。”火炉上芋头香溢满屋,蜡烛花欢快地跳跃着。母亲招呼我们兄弟俩从趴着的桌上“竖”起来,取来碟子、陈醋、香油,晚餐开始了。父亲站起身,用力拍打着洒落在身上的片片雪花。 

  “风雪夜归人”,脱口而出的诗句把我从梦境切换到现实,梦醒了,睡意全无。 

  父亲极其严厉,这是所有了解他的人的一致评价。上世纪60年代,由于历史原因,父亲从南京一家军工企业下放到苏北。当时公社的螺丝厂、五金加工厂刚刚兴办,经常因为技术故障而停产。父亲是南京工学院(现东南大学)的大学生,因此常常被请去解决难题。每次问题解决后,父亲都不免要说上一句,“看看你们,说了多少次,你们就是不按规程来,老是出错。” 

  父亲极其寡言,很少同我们说笑,甚至会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发火。 

  1977年,我和同龄人一样,跨进了小学的大门。那个时候,大家的生活都不怎么富裕,我记得使用的铅笔都是父亲用过的,而且使用时间很长,用到差不多到头时,就地取材,用细竹管套住,继续使用,直至铅笔写到尽头,实在无法使用,父亲才会给我重新更换一支。 

  至于铅笔盒,那更加寒酸,就是乡里赤脚医生装注射液的纸盒子。每个星期天,我都要帮生产队到田头割草,劳作半天,装上满满一篮子青草,用作生产队饲养白兔,赤脚医生(兼兽医)奖励一只装药水的纸盒子,回去稍微加工一下,做成简易的铅笔盒,可以用来放铅笔和橡皮。 

  那天的我,因为隔夜着凉发烧,浑身没劲,只割了半篮子青草,自作聪明的我,悄悄地在青草下面放了些土块,表面上看,晃晃悠悠满篮子青草。谁知,经验丰富的赤脚医生接过篮子拎了下,马上脸色不对,哗啦啦,倒空了篮子,那几个土块立马现形。 

  父亲来了,先是一个劲道歉“教子无方”,然后手拿镰刀,拎起篮子来到田头,“嗖嗖嗖”,麻利地割了满篮子青草。 

  此时的我,赶紧接过篮子递给赤脚医生,想换回纸盒。 

  没想到的是,一直黑着脸的父亲,突然扬起右手,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同时,空中传来炸雷一样的吼声:“你这是做贼,想犯法啊,象你今天这样,如果不教育,明天就可能做贼去了。” 

  “做人要守规矩,不能无法无天。什么是法,说了你一时也不会明白,那就是要守规矩。”父亲语重心长地说。 

  我脸上火辣辣的,这是第一次挨巴掌的滋味。 

  第二次挨巴掌,那是在参加工作后不久。 

  当时没有现在这样规范,有些事情可以带回家去做。一次,我制作一张工作报表,上面有些数据和文字说明,当时完全是手工统计。父亲看到那张表格,大为恼火。“字写得歪歪扭扭,最起码也要横平竖直啊。你以为报表是小事?报上去会影响领导决策……” 

  冷不丁,父亲的巴掌打了过来。“你们检察院的工作马虎不得,什么案件怎么处理,要对照法律慎之又慎。办理一个案件,就如同我们厂子里调试机器一样,一丝一毫也不能马虎哦。” 

  下午,我在书店查阅资料时,隐约感到身后有一双眼睛注视着我,等我转身时,那人——我的父亲已经走了。在门口,他手里拿着帮我购买的习字帖,朝我满意地笑了笑。亲言之谆谆,期望之殷殷,父亲的言行使我从事检察工作开始就感到责任如山。 

  1991年,由于工作需要,领导调我到经济检察科(反贪局前身),因为工作关系,不免要接触社会上方方面面的人,父亲总是告诫我,交友要谨慎,朋友宁缺勿滥,所谓“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切记切记。 

  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下,我也有了自己的择友标准,甚至上升到以组织部考察干部的要求择友交往。 

  然而,还是有件事情让父亲误会了。有个国企的总账会计小贝,由于自己的法定情节,被法院从轻发落判处缓刑。事后,托人送来两袋大米。我横竖不肯收,正往他摩托车上搬运时,父亲回来看到这情景,以为我是从摩托车上搬大米,大为光火。 

  看到我确实不像往下搬,父亲这记巴掌在空中迅速减速,到我嘴巴时,几乎已是强弩之末。父亲可能觉得我日渐成熟,自此以后再也没有挨过父亲的巴掌。 

  由于文革时落下的多种疾病,不久父亲离我们而去。 

  委实说来,父亲言传身教,是我早年人生的领路人。由于文革中受到冲击,他生活得过于“低调”,没有高谈阔论,没有豪言壮语。只是以他独特的方式,告诫我们要守“规矩”,为人要诚实,为政要清廉。 

  父亲三次扬起的巴掌始终在我眼前,父亲的叮咛时刻在我耳边,提醒我恪尽职守、勤勉敬业,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严谨细致做好每一件事情,让我充满爱心地爱着家人、兄弟姐妹、同事和朋友。 

  父爱无声,父爱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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