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旨在谋生的职业行当,都有一个或长或短的学习期。读书也容易被人这样理解,不论是读大学、中专或者职校,都会学习某一个专业,几年后学成毕业,获得一份与所学内容有关的工作。这个工作给了他稳定的收入、生活的安全感,以及在社会上安身立命的位置,等等。
但如果仅仅这样理解读书,显然是过于功利化了,把它等同于了一般的谋生手段。从本质上讲,读书最具有魅力的所在,还是在功利目的之外,是为了开阔眼界,扩充经验,是为了增进知识,获得智慧,是为了陶冶情感,享受情趣——这些,正是纯粹意义上的读书。
阅读可以极大地填补经验的不足。书籍是一个缩微了的世界,举凡大千世界中存在的、发生过的有意义的一切,都会被记录、描述、分析和评判,都会在茫茫书海中的某一本中栖身,所以,当代文学大师博尔赫斯说:世界作为一本书而存在。
阅读,将我们的经验世界无限地延伸,上下五千年,纵横几万里,都是书籍的触角伸延和窥探的领地,都在文字的掌控中,它能告诉我们想了解的一切,就看我们的期望有多大。书籍,是我们的脚掌,也是我们的翅膀。阅读可以让我们超越一己的生命只能拘囿于某个时空中的局限,通过想象和代入性的体验,而拥有不止一次的人生。
比以上这些更为重要的,是阅读对于生命状态的陶冶。不妨用这样的一句话加以概括——阅读能够让人保持生长。
精神上的健康、洁净、生机勃勃,也要靠日常的呵护,体现为永远的现在进行时态才行。既然如此,那种功利目的之外的、以精神的喂养哺育为目的的读书,也就不是可有可无的了,而是充分必要的,须臾不可或缺的,是一个人灵魂成长的必要的条件。因为人格的长成,不像一种谋生的技能,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取,可以一劳永逸,一辈子就能够享受红利,而是伴随整个人生的事情。抵达这一目标可以有多种途径,但读书,无疑是其中的一个至为重要的方式。
人类的历史,也正是一部智慧积累的历史,当然也包括生存、生活和生命的智慧。面对社会和人生的种种疾患,古今中外的圣哲们已经开列了许多药方,指出了诸多化解的途径,那都是心血的结晶,是最杰出的灵魂的产物。它们最为常见的存在形态,便是大量的优秀书籍。人生苦短,我们没有必要、更没有可能每一件事都要自己去体验,自己去获得经验抑或教训。我们需要的是做一位“拿来主义者”,既然时光的淘洗和无数人的筛选,已经将它们判定为颠扑不破的真理了。
在物欲喧嚣的今天,我们要时常读陶渊明的诗,读梭罗的《瓦尔登湖》,从大自然的美、从简朴但充满灵性的生活中感受生命的尊严和意义,认识到追逐物质享受的虚妄。当生涯遭逢苦难,我们应该从盲人女孩海伦·凯勒的《如果给我三天光明》中汲取跨越坎坷的勇气,从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中获得超越的智慧,明白残疾也是包括肢体健全者在内的所有人的共同命运,从而获得了看待生命的新视角,并领悟到精神健全的重要。
而在今天,一个人的心灵版图中,有那么多的角落蒙被了尘埃,需要经常打扫干净,有那么多的地方显得荒芜,需要栽植上一簇绿色。因此,阅读也就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随时相伴的了。要时常读优秀的书,给灵魂添加正面的东西,这是一种你进我退的较量,仿佛拔河一样,己方的劲头增添一分,对方的力量就会减弱一点。随着阅读的深入,心灵的宁静增加一分,物欲的冲动就减弱一分,崇高的念头升高一些,卑琐的念头就会降低一些。相应地,精神健康的指数,也就会逐渐地攀升。
一个阅读者,一旦从这个意义上理解读书,读书这项活动,便不是高雅的点缀,不是自我标榜的方式和手段,而变成生活的一项切实的内容,一件须臾不可停歇的事情,成为生命的不可切割的一部分了。
我们的祖先早就清楚地认识到了读书的效用。汉代刘向曾经说过:“人少而好学,如日初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书籍的光亮,可谓映照着人的一生。
阅读是一生的事业。(彭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