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母亲老是提起，要回老家看看。我问她：“是住不惯？”母亲摇头。“吃得不好？”母亲仍然摇头。“那到底怎么了？”母亲执拗地说：“我就是想回老家住一阵子。”

　　我暗自猜测，母亲很可能是想家了，想父亲了。父亲走得早，母亲又当爹又当妈，抚养了三个子女。在那间老屋，母亲忙了整整五十年。进城之前，她还特地请人将老屋修缮了一番。等一切都打理好，她站在老屋门口喃喃道：“娃他爹啊，刮风下雨了，你就进来避一避。”父亲的坟，距离老屋也就二三十米。

　　母亲坚持要回老家，我只能应允。本想给司机打电话请他跑一趟，母亲说不用，“我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我把母亲送到车站，跟她约定：“一个月后，我来接你。”母亲不置可否，说了句：“你忙你的，别上心这。”

　　惦记了一个月，总算到日子了，我如约去接母亲。奇怪的是，老屋的门锁得紧紧的，附近找遍了也不见母亲身影。我问邻居，邻居大婶说：“你母亲回来，屋里屋外收拾了，一晚上都没住，直接去你姐姐家了。”

　　姐姐嫁得远，从老屋走，要翻两座山，过一条河。五年前，姐夫不慎从高处摔下来，腿残疾了，他和姐姐有两个正在读高中的孩子，家里负担很重。在姐姐家的麦地里，我看见了母亲。她正在收割麦子，满脸汗水，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疲惫。看见我，母亲表情淡然，擦了擦汗，递给我一把镰刀，“来吧，你也割一会儿，我们多割一些，你姐就能少割一些。”

　　有我这个生力军加入，本来下午才能割完的麦子，上午就齐活了。吃过午饭，我和母亲坐在堂屋里聊天。“娘，这边也没什么事，你跟我回去吧。”母亲停下摇着蒲扇的手，“你们换届选举完了？”不等我回答，母亲接着说：“换届选举完了，我就回去。”

　　“这跟换届有什么关系呀？”“咋没关系，我想图个清静。”“谁打扰你了？”“还能有谁？你那几个当副职的表弟呗。他们想转正。不好跟你说，就推磨样地缠着我让我跟你说。”

　　“哦，原来是这样。换届已经结束了，不过，这次选举他们几个都没转正。”

　　母亲望着我，“真的？那太好了，走吧，咱们回城。”